你可以想像,尖沙嘴、旺角、銅鑼灣、迪士尼樂園,能承受多一倍旅客嗎?我完全想像不到,但我對這些地點已經避之則吉,可免則免,一來怕逼,二來空氣混濁,呆一、兩小時已經頭痛眼澀。早前在網上看到崇光百貨大減價下開門營業一刻的恐怖視頻,只覺得這個地方不再屬於港人。
偏偏旅遊事務署上周公佈的本港接待旅客能力評估報告,結論是認為香港的設施,只要擴建的擴建,加班次的加班次,便能承受旅客激增。這個激增,是指2017年時,一年會超過7,000萬人次旅客訪港,而十年後的2023年,則上升至1億人次,較去年激增近一倍。商務及經濟發展局局長蘇錦樑解畫時更稱,香港屬外向型經濟體系,故不該亦不能就旅客人數設上限,市民或會感到不便,坐地鐵要等多一班,但要看整體,要看旅遊業對經濟的好處。換言之,是叫市民抵得諗,食得鹹魚要抵得渴。
老實說,報告在探討本港接待旅客的能力時,主要集中看基建設施及運輸能力,例如迪士尼及海洋公園會擴建,到時便可以容納更多人,港鐵可以加開班次,邊境可以增加人手。整體的應對態度甚有廠佬feel:多咗定單呀,加班囉,多啲嚟密啲手,開行機器,24乘7流水作業做掂佢。
報告內提及去迪士尼或山頂纜車,繁忙時段等候時間不過一小時,投訴微不足道,故此容量足夠。
可惜這不是做廠,這是生活,不能這裡一小時、那裡一小時地虛耗光蔭,上班下班各等多一班車,小數拍長計,一年下來失去了多少社交生活休息時間,這還未計伴隨沙甸魚式迫車帶來的精神緊張及厭惡感。
在旅遊理論中,有所謂Doxey煩擾指數(Doxey's Irritation Index)的說法,指當地居民對旅客的態度,往往歷經4個階段:
一) 興奮期(Euphoria):指的是旅遊業開發初期,設施及基建不足,居民普遍歡迎旅客的到來,促進經濟及就業。
二)冷漠(Apathy):旅遊業發展成熟,居民對遊客熱情冷卻,在商言商地接受。
三)厭煩(Irritation):旅遊業發展至接近飽和水平,當地設施已不足以應付旅客數目,居民開始產生煩厭情緒,大量旅客打擾居民日常生活。
四)對立(Antagonism):居民視旅客為所有問題如通脹、設施損毁、公德墮落的元凶,出現排斥情緒。
不用我多說,現時香港市民的普遍感覺,已徘徊在階段三或四,而這並非單單加班擴容可以解決的,人多車多帶來的空氣變差、病菌橫行、噪音污染對公共衛生及醫療系統的影響,擠迫環境引發的資源衝突及治安問題,會令一向生活緊張的港人更加神經繃緊。通脹及貴租亦會影響生活質素及小商戶的生計。
這些可見或不可見的成本,有沒有反映在GDP上,港人承受了這些必要之惡,又會否得不償失?在報告中我找不到這些段落。
我也知道,要為接待旅客訂一個鐵板一塊的數目上限,並不容易,但不代表不可以更全面檢視種種成本,動態地分析會否存在某一時段,這道門可能要收窄一點,讓港人抖抖氣,再鬆一鬆樽頸位,才再考慮放寬。連世界旅遊組織(World Tourism Organisation)也同意,一個地方是有一個旅遊承載能力的限制的,否則便會為一地社會帶來物質上、經濟上、及社會文化上的損害。
觀乎官員的等多班車心態,做廠味太濃,恐怕香港很快便會淪為「一小時生活圈」,過著做什麼事都要等一小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