擾攘了40天的香港貨櫃碼頭罷工事件,終於在資方決定加薪9.8%,並且蓋章簽字作實之後,勞方也答應了這個加幅,因而結束了整個事件。在這一次勞資糾紛當中,雙方都犯上了不少的技術錯誤,在這裏,我們將整個鬥爭的過程重新分析一次,好讓大家知道,究竟甚麼是社會公義,以及香港的市民接受甚麼、不接受甚麼,並且以這故事為鑑,因而知道在以後甚麼是應該做的,甚麼是不應該做的。
是鬥爭高手 非談判專家
在一開始,碼頭工人決定和職工盟合作,推動加薪行動,要求加薪23%。第一個問題出現在職工盟身上,因為職工盟是激進政治組織,一向同政府不和,更加和大財團不和,如果罷工工人十分憎恨公司,要同它玉石俱焚、一拍兩散,找上職工盟,那是很適合的。但如果罷工工人找職工盟來談判和解,和平地加薪收場,那就錯了。因為這從來不是職工盟的強項,因為職工盟是鬥爭高手,卻並不是談判專家。
在罷工的初期,工人聲威大振,獲得了社會的支持,單單籌款就得到了800萬元。這部份的大成功,可以歸因於兩個理由,第一的確是職工盟的功勞,因為正如前言,搞這種鬥爭性群眾活動,職工盟是箇中高手,所以它從一開始便先聲奪人,也是可以預期的。第二是因為貨櫃碼頭的公關策略失效,也正如我們在先前的社論所言,貨櫃碼頭之所以聘請外判商,正是因為可用外判商來作為「緩衝」,但是貨櫃碼頭居然放棄了這個「緩衝」,親身上陣面對公眾,這自然是大大的失策。第三是因為貨櫃碼頭的負責人在面對傳媒時,態度傲慢,因而在公關方面大大失分。
錯判了形勢 誤導了工人
然而,工人雖然是佔了上風,但卻沒有看清楚大局。大局是,香港貨櫃碼頭的大股東是和記黃埔,而和黃是一間世界性大公司,擁有電訊、能源、零售、基建、地產等等多元化業務,貨櫃碼頭只是其中一項,而單單就貨櫃碼頭這一門生意,它也在全世界都有業務,不說遠的,就是深圳的鹽田港,它也有業務,所以,就算貨輪因為罷工而不在香港卸貨,改到鹽田港去,也還是它的地頭。在這個大前提下,職工盟和支持工人罷工的政客,一直公開強調,香港貨櫃碼頭的業務對於和黃舉足輕重,顯然是錯判了局勢,也是誤導了工人。
另一方面,參與罷工的工人,並非香港貨櫃碼頭的全部工人,而只是一部份,碼頭本身也聘有直系的全職工人,所以即使罷工工人最後全數辭職,也影響不了碼頭運作。此所以罷工工人才有需要採用阻塞碼頭的方式,去阻止碼頭正常運作,正是因為單單靠罷工,無法發揮有效的示威作用。
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工人們都是餐飲餐食餐餐清之輩,在戰鬥的角度看,這叫做「無險可守」。因此,如果從策略去看,當他們在開始罷工時,佔了上風,便應該見好就收,反而要放軟身段,同公司談判,以爭取到最有利的條件。
貪勝不知輸 讓步已太遲
但很可惜,正如我們說過,職工盟的強項是鬥爭,而不是談判,所以李卓人在大佔上風之時,貪勝不知輸,反而堅持加薪23%,鬥爭策略是擴大戰線,把示威現場移至長江中心,並且發動群眾運動,意圖拉入群眾,變成一場浩大的社會運動,如果成功了,很可能就像上世紀20年代兩次大罷工的翻版,既可以令職工盟聲威大振。
然而,這一次擴大戰線,效果卻是差強人意,參與工人示威的公眾人士並不多。到了這個時候,罷工工人聲勢已失,但是,如果李卓人在這個時候收手,還是可以得到較好的談判條件。不過他並沒有,反而再進一步擴大戰線,把戰場擴展到和記黃埔的大股東,李嘉誠先生的家門之前,並且把李先生的圖片妖魔化。
講人情,說道理,如果是欠薪糾紛,到老闆的家門去作出追討,是天經地義的事。但這只是要求加薪而已,用圖像把對方妖魔化,甚至到其家門之前,騷擾其家人,那就是過份了。這固然使其形象大失,而佔領中環的做法,也一定令到不少中環人感到不滿。而做出這些事情,也肯定惹惱了李家,到了這一步,和平談判加薪,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李卓人知大勢已去,所以退了一步,只要求加薪雙位數字而已,然而,這時候讓步已經太遲了。
形勢比人強 不得不妥協
跟的局勢,高寶宣布結業,而貨櫃碼頭提出的最後方案,就是加薪9.8%,偏偏就是不加夠雙位數字,擺明是要對方丟臉下台。但到了這個時候,形勢比人強,工人再是無奈,也只有接受了。
綜觀這次工潮,香港貨櫃碼頭與和記起初是輸了形象,但希望它在以後能夠學了乖,懂得如何打公關戰。而工人本來獲得的,是本年加7%,明年加5%,但是經過一大輪鬥爭之後,所換來的,卻只是9.8%,明年卻沒有保證,隨時因加得減,顯然是大輸家。而事實上,先前工聯會早就為工人提出了加薪10%的方案了;這個錯誤之所以發生,罪在操盤的李卓人,正因為他精於鬥爭,而不通談判。
當然,如果懂得「使用」李卓人,也並非沒有用處,因為他在「開局」方面先聲奪人,但是卻不能靠他主導談判,主導權必須握在工人手上,才能成事。
我們甚至可以說,工聯會常被指摘勾結資本家,所以這些談判「生意」往往落在職工盟的手上。但是,「勾結」資本家的工會組織,總比憎恨資本家的工會為佳,因為找前者來作為談判,資本家多多少少會買它的帳,多多少少會提出好一點的條件。但是,如果找一個太過憎恨資本家的工會,結果就是越搞越糟,正是這次罷工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