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人大常委會副秘書長兼基本法委員會主任李飛南下深圳,為香港的政改搞座談會。我也被邀出席,但未有機會在會上發言,現借這個專欄發表我的看法。
要落實2017年特首普選,方案須在立法會獲得2/3的多數支持才能通過;現在建制派明顯未夠票。
要突破這個困局,不能單靠重申中央立場或設法遊說個別議員;最有效的方法莫如爭取中間派的群眾支持。當議員發覺原來大多數市民都能接受中央提出的框架時,自然會願意歸大隊,不願意被少數激進派劫持。中央要為泛民中的溫和派轉投贊成票提供下台的空間。
中央如果真的有心要爭取中間派的群眾,就得在不違背基本法的前提下作一些讓步,以展示中央的誠意。這樣可以減少市民被激進派挑撥的機會,削弱佔中運動的氣勢。
為了爭取中間派,中央應該:盡量採用由中間派學者提出的方案;避免採用強硬親中派的方案。我建議在「入閘」時用學者提出的1/8提委支持的低門檻;在「出閘」時則採用我之前倡議的「多席單票」制。
中央可要求「入閘」者,不能單是取得總提委人數的1/8的支持,而是四大界別每個都有1/8的成員支持。這樣可以保證將來的特首在各個界別都有均衡的支持,同時亦可以避免某些界別無法接受的人「入閘」。
至於該讓多少個人「出閘」成為正式的候選人,中央可先不拍板,交由提委會自行決定好了。而「出閘」的方法則可用「多席單票」制,即每個提委只有一票,每票只可以投給一個準候選人,然後按準候選人得票的多寡排次序,決定誰可以成為正式的候選人。
用這種方式產生的候選人,除了排第一的那個外,其他的都不會得票超過一半,這就可以擺脫能否過半數票的糾纏,而且一樣符合基本法所要求的,以民主程序去反映機構意志。
這種做法,畧為收緊了「頭門」的「入閘」要求,卻放寬了「中門」的「出閘」要求,而「尾門」則交給廣大市民去守。
這樣做中央可能擔心會失控,但中央必須明白,民主選舉必須存在一定的或然性,市民才會覺得是自己的選擇。如果中央一早作好編排,選出來的特首就難有高的認受性,將來施政一樣會困難重重。
再者,親中人士若然長期只能靠中央編排下上位,他們的政治能力就難有進步。他們若是缺乏與其他政黨比併的能力,又怎能完成中央交給他們的任務。
因此,人大常委會在為選舉訂框架時,應盡量寬鬆一些,當市民知道香港的前途將由自己投出的一票作決定時,自然會謹慎一些,大部分港人都是理性的,取態溫和的,他們會為香港的整體利益守「尾門」。
(轉載自2014年8月25日am730C觀點)
有建制派的朋友認為:我昨文的建議,一定不會為中央接受。因為我主張,選舉必須留有一定的或然性,那就有可能選出一個中央不可以接受的特首,難道真的要中央拒絕任命他?中央雖然在憲政上有這種權力,但中央應該不會隨便拿來使用,因為後果可能十分嚴重。
中央一旦選擇這樣做(拒絕任命),首先會出現的是憲政危機,隨後,矛盾甚至會演變成市民對中央的信任危機,代價十分沉重。
不過,我認為,正確的做法不是靠制定一種可以避免這種風險的選舉框架,而是讓市民知道他們的實際處境,以及作錯選擇足以導致的嚴重後果。然後讓市民自作取捨,自承後果。我相信大部分香港人是理性的,當他們知道風險何在時,自然會懂得趨吉避凶。
我今天先談談預期中的憲政危機將會是怎樣的,明天再談市民的信任危機。
如果新選出來的特首真的無法獲得中央任命,那就只好發回叫香港人重選。但重選需時,流程一定會超越原有特首的任期,那就無可避免會出現憲政危機。
因為,基本法規定,特首的任期是五年;連同到期的,還有行政會議成員、各司長、以至廉政專員、審計署署長、警務處處長、入境事務處處長與海關關長。這批人的任期屆滿後,基本法並沒有為他們提供繼續留任的機制,除非新特首願意再次委任他們。所以一旦新特首難產,他們就只好離任。
為了避免政府的管治出現一段真空期,那就需要成立一個臨時性的看守政府。比較實際的做法是叫原有的官員留任,直至有新特首獲任命為止。可惜,基本法並未對這方面的做法有清楚的說明,可出現爭拗的地方一定很多。結果一定是節外生枝,處處受到刁難,令看守政府也難產,政府的施政出現嚴重的耽誤。
要避免出現這種危機,現時就得修訂基本法與相關法例。但要修訂基本法談何容易,只會導致危機提前上演;所以至今未見中央政府有這方面的打算;即使有,亦可能會胎死立法會。此之所以,很多人都估計,中央政府寧願堅守候選人產生的高門檻,以減低這方面的風險。但這又會招來操控候選人產生方式的指控。
為了避免這樣的指控,中央宜參照我昨天的建議,讓各種各樣的候選人都有參選機會,然後才交全體市民守「尾門」。若然香港人真的選出一個擺明車馬要與中央對著幹的人做特首,那中央亦只好堅守自己的原則,發回重選,讓香港人自己親嘗自己選擇的後果。
香港的競爭力已不及新加坡,如果出現憲政危機,資金就會流向新加坡避險,香港就會更加吃虧。激進派當然不會為此而放棄自己在政治上的訴求,但普通市民會有不同的選擇。他們多數會傾向盡可能避免憲政危機發生,他們應懂得如何投票。
(轉載自2014年8月26日am730C觀點)
人大常委會正在北京開會,要為香港特首的選舉辦法訂出一個基本框架。一般估計,今次訂出來的框架,從嚴的機會多過從寬。人大常委不但會規限候選人只能由提名委員會選出,而且還會規定候選人的數目與候選人產生的具體辦法。中央的取態是:先要確保候選人是中央可以接受的人,然後才讓香港人一人一票選特首。
出現這種情況,多少與泛民之前所採取的策略有關。本來,若想中央取態寬鬆,應盡量令中央釋疑,而不是用威嚇的方式與中央對抗。佔中根本不可能令中央讓步,反會令中央收緊對香港的政策。
我沒法理解,為何泛民經常要嚇中央,強調港人可能會選出一個中央不接受的特首。這叫中央怎敢放心?正確的策略應是設法令中央相信,港人會替中央守「尾門」,絕對不會選一些與中央對抗的人當特首。這樣,中央才不會在候選人產生的方法上設太多的限制。
現實是中央的確要盡量避免親自守「尾門」,因為,若然要中央拒絕任命港人已經選出來的特首,後果會十分嚴重。除了會出現我昨天所寫的憲政危機外,更嚴重的問題是這勢必會激化中港矛盾,甚至會動搖一國兩制的基礎,令平穩過渡變成無休止的動亂。
試想一下,若然中央真的要拒絕一個由港人一人一票選出來的特首會有甚麼結果?激進派一定不會就此罷休。他們一定會指控中央不尊重香港人的選擇,以及沒有給香港人真正的民主。如果之前他們為了特首候選人的提名方式也可以發動佔中,那他們怎會容忍中央直接撤掉港人選出來的特首?他們一定會發動比佔中更大規模更激烈的群眾鬥爭,社會無可避免會有衝突。
再者,若然一個擺明車馬與中央對著幹的人,也可以被港人選作特首,那等同港人對中央投了不信任票,而中央亦有可能視港人不接受一國兩制。港人可能說,港人只是不接受中共,而不是一國兩制。但一國兩制恰恰就是共產黨統治下的一國提出來的。否定中共統治下的一國,就意味著再沒有兩制。
如果港人只是偶然「選錯」了一次特首,那中港關係還有機會在重選時作出修補。但如果激進派成功地引導港人刻意與中央對抗,那中央就只好重新檢討香港是否真有條件行一國兩制。以中央的作風,與其委任一個中央不接受的特首,就寧願不理任何既有機制,也要委任一個他們可以放心的特首。那就可能令一國兩制提早變成一國一制。
香港一直有人想證明一國兩制失敗,但這絕非大多數香港人想見到的景象。李光耀說,新加坡要適應新環境——太平洋的西岸出現了一個力量龐大的中國。香港更需要適應這種新環境。香港應學習在新環境下尋找自己的生存空間,與中央政府對抗並非有前景的出路。
(轉載自2014年8月27日am730C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