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不仅在任期间有不法行为,退休后仍然没有消停,还在利用原有的人脉和资源发挥“余热”,谋取不法利益。 退休两年之后,王光荣任内违法违纪之事东窗事发。2014年5月29日,杭州市纪委宣布,杭州市政府原副秘书长、钱江新城建设指挥部党委书记王光荣正在接受组织调查。
“退休后仍被查,说明反腐没有禁区,退休也不是保险箱。”中纪委研究室原副局级纪检员邵景均对南方周末记者说,这一届中央主要领导在中纪委全会上曾说过,在追逃贪官这个问题上,过了5年、10年、20年都要追,“这话当然也适用于退休官员”。
从公开报道看,十八大之后,被查处的退休官员显然超过了以往。据南方周末记者不完全统计,2006年至今,各地、各级查处的副厅级以上退休官员至少有40人,其中2013年以后就有25人,占总数的六成。这25人中,有11人是2013年被查的,包括4名副部级干部,如安徽省原副省长倪发科、四川省原副省长郭永祥、江西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陈安众、湖北省政协原副主席陈柏槐等。
2014年前5个月,包括王光荣在内,至少已有14名副厅级以上的退休官员被查处,其中不乏湖南省政协原副主席阳宝华这样的部级官员。从被查处的退休官员人数看,今年力度超过以前任何一年。
“现在退休后被牵出的几率更大”
在既往被查的退休官员中,郑筱萸是唯一获死刑的副部级官员。在他之前,少有副部级官员退休后被查。
2005年6月,郑筱萸从国家药监局局长任上退休。2006年,郑的两任秘书曹文庄、郝和平相继落马,两个人被查处时都还在位,担任国家药监局的司长。随着案件查处的深入,郑筱萸贪腐之事浮出水面,最终被法院处以极刑。
但郑筱萸被查并不是案件的终结,在查处郑筱萸的过程中,又牵扯出浙江药监局原局长郑尚金的贪腐事实。郑筱萸到中央工作之前,在浙江工作23年,与郑尚金是老相识。据郑尚金交代,他利用与郑筱萸的关系,引见相关企业与郑筱萸相识,从中获取好处,受贿68万元,后获刑4年。被“双规”时,郑尚金也已经退休。
南方周末记者统计发现,超过三分之一被查办的退休官员,都是因为查办在职官员的案件时被牵扯出来的。
2011年,《国土资源报》原总编辑刘允洲涉受贿230多万元被查,也拔出萝卜带出泥,带出了原国土资源部副部长、党组副书记李元的问题。而李元在2008年已转任全国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副主任,受刘允洲案的牵连,李元被“双开”。但此后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尚不清楚他是否被交由司法机关进一步查办。
退休官员中,吉林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米凤君的落马具有戏剧性。据公开报道,他是在宾馆嫖妓时被办案人员带走的。生于1942年的米凤君,于2008年1月退休,被其老部下原长春市委副书记田忠落马后供出,2009年米凤君获无期徒刑。
湖南省纪委预防腐败室副主任陆群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很显然,查处退休官员不是近一两年才有的现象,过去一直都在查,但最近一两年查的数量远远多于往年也是事实。他认为,形成这个现象的原因不难理解,因为很多退休官员都是查办在职官员时被牵扯出的,由于这一两年反腐的力度加大,落马的在职官员更多,退休官员被牵出的几率当然也就更大。
2013年,国家发改委原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原局长刘铁男落马,已于2010年退休的原工业司副司长熊必琳也被调查,刘、熊二人过去交往甚密,先后合著、合编多本书籍。
此外,2014年4月,已在去年8月退休的广州市地税局第五稽查局原局长简汝坚被查,又与落马的广州市原副市长曹鉴燎有关。
今年4月29日,山西省纪委监察厅宣布,该省交通系统现任8名官员涉嫌贪污、受贿被查处,并由此牵出原厅长王晓林贪腐的事实。现年67岁的王晓林被查时,已经退休多年。今年2月,曾任国土资源部矿产开发管理司司长、矿产资源储量司司长的贾其海,被纪检部门调查。公开报道资料显示,贾的落马,与去年落马的山西省政协原副主席、发改委主任祝作利有关系。
在邵景均看来,腐败都有潜伏期,对腐败案件的查处有一定的滞后性,所以必然有一部分官员是在退休后被查处的。2014年4月21日,广州市纪委监察局的新闻发布会上,监察局副局长、新闻发言人梅清河表示,今年一季度广州全市查处的违法违纪案件中,案件的平均潜伏期长达8年以上。
2011年,安徽宿州就查处了一名已经退休10年的官员,原宿州市地方煤矿筹建处主任胡惠民。1999年,原宿县地区改为地级市宿州市,趁着机构改革、人员调整的混乱,胡惠民贪污公款490万元,挪用公款20万元,最终被判无期徒刑。
不再“既往不咎”
被立案调查的退休官员中,不少都是在任期内已露腐败端倪,有的已经被实名举报,退休后被查的。
退休后最快被查的是原杭州师范学院郦华才。郦华才先后担任过多所院校的领导,共受贿63万,在任期间已被举报。2012年6月18日,郦华才办理了退休手续,次日即被“双规”。
2013年6月被双规的辽宁电视台原台长史联文,是2012年4月退休,其在任时就有台内员工举报他的经济、作风问题。在史联文退休后3个月内,审计组进驻辽宁电视台,查处电视台广告部存在上亿元的亏空。2013年初,网络有传言称史联文被双规,但电视台随后通过官方微博进行了辟谣,没料端午节过后,史联文被正式宣布“双规”。
国土资源报社原总编辑刘允洲是2008年退休的,在单位离任审计时被举报,司法部门据此调查发现了他的受贿线索。2010年,刘允洲在退休两年后落网。此外,2012年落马的福州市已退休的原副市长杨爱金、去年被查的安徽省已经退休的原副省长倪发科,上级纪检部门都在他们的任内已经开始对其进行调查。
行政学者、国家行政学院科研部主任许耀桐对南方周末记者说,与以前相比,现在不仅对在职官员,对退休官员查处的力度确实更大。过去对退休官员比较宽松,或者说比较仁慈,有的稍微处理、警示一下就既往不咎了。但这造成了一些“58”岁、“59”岁现象,因为到这个岁数,稍微熬一下,熬到60岁退休基本就不会再查了,所以有些人抱有侥幸心理,在58岁、59岁时出事。
根据许耀桐的观察,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产生后,在多个场合表达了对腐败“零容忍”的态度,就算退休了了也进行清算,尺度收得更紧,力度不断加大。
随着反腐力度加大,一些过去被“放过一马”的退休官员,也终于在劫难逃,今年3月被调查的原广东茂名市政协主席冯立梅就是此类。
冯立梅在2012年退休,但他在任期内,喜欢与矿山老板、地产商等企业家结交,并擅长在官商之间牵线搭桥。2009年到2012年,随着先后两任茂名市委书记的落马,茂名官员贪污窝案爆发,茂名官场几乎瘫痪,相关部门只能采取“办案”和“挽救”并举的做法,以实现茂名的平稳过渡。
根据2012年3月广东省纪委的通报,当时共有24名省管干部、218名县级干部被牵扯,但最终被立案查处的省管干部只有19人,县处级干部只有42人。
省管干部中,冯立梅就是“5条漏网之鱼”之一。没有想到的是,两年后,随着反腐力度加大,中央巡视组又接到不少对冯立梅的举报,最终冯立梅在退休两年后被立案调查。
退休后“发挥余热”
从被查办的退休官员的具体案情看,有些人不仅在任期间内有不法行为,退休后仍然没有消停,还在利用原有的人脉和资源,谋取不法利益。
2014年4月15日,安徽省国土厅原巡视员杨先静受贿案开庭审理。据查杨先静涉嫌受贿1700万元,63岁的杨先静案发时已经退休,在其退休后,仍然为请托人办事,从中获得好处,其中有一笔就收了30万元。
同属国土系统的贾其海,也在退休后“发挥余热”。2012年,贾其海从国土部矿产资源司司长一职退休后,以“上海合作组织(中国)传统医学促进会”执行主席的头衔,在全国频频活动。所到之处,不乏有省委常委、副省长等级别的官员公开接见他。但“上海合作组织(中国)传统医学促进会”却是一家没有在任何机构注册的机构,只号称是由一家投资范围涉及矿产资源、文化产业、中药制药等领域的企业发起。贾其海正是利用其以前的影响力,为这家企业“跑关系”。2014年2月,贾其海被调查。
在广东东莞,废品回收乱局经常被诟病,不少“大户”靠不正当手段欺行霸市,垄断某一地的废品回收,曾多次遭举报。2012年夏天,广东省纪委、公安厅、检察院联合行动,整治官商勾结,牵出了已于2008年退休的东莞市政法委原书记高少鹏。他在任时包庇某商贩垄断了清溪镇的废品回收,2008年退休后继续利用自己在当地政法界的影响力,为该商贩提供各种帮助,并接受该商贩贿赂421万元。
在退休官员中,辽宁阜新原市委书记王亚忱直接开办企业,并利用影响力操纵政法机关打击合作伙伴。2007年,在退休9年后,王亚忱被判8年有期徒刑。
“反腐败不能分在职的和退休的。”国家行政学院科研部主任许耀桐认为,只要是有权力的部门,都要重点盯,比如有人事权、审批权的要害部门,无论在职的还是退休的,都要重点盯住,打击权钱交易。
不过,在中纪委研究室原副局级纪检员邵景均看来,就危害性而言,在职人员腐败的危害性大于退休人员腐败的危害性,反腐的重点还是要着眼于在职人员,特别是那些有望被提拔、重用的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