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星期日早上,扭開收音機,聽到香港大學知名教授正接受節目主持人的訪問。
「教授您平日有甚麼愛好?」
「啊,行山,近日參加毅行者,一百K。」
「有報道說,您背着許多斤石頭行路。」
「不,記者說錯了,我沒說過。我怕接受傳媒訪問,出來的東西很多時錯,我讀着會臉紅。」
我聽着,不覺也條件反射地臉紅起來。
多年前,我接受甲報地產版記者的訪問,記者問及未來寫字樓樓價走勢。當時寫字樓市道剛剛開始調整,我告訴他,寫字樓樓價有一個特點,就是一個循環的高低點落差很大,由最高點下調往往可以跌去75%。翌日,該報地產版就出現一則報導,謂王文彥預測寫字樓樓價未來一年會下跌75%,許多朋友及行家見報後都嚇了一跳,不約而同來電查詢。唉!我哪裏有說一年,是說一個循環,而循環少則二、三年,多則五、六年。
九九年年初,我參加香港專業地產顧問商會的新春團拜,兩個乙報地產版記者走過來與我寒喧,言談間,記者A問起當時我與施永青就他與中原地產一眾董事支取離譜偏高的管理酬金而展開筆戰一事:
「王生,自從你月前在報章上評擊施先生等中原董事支取偏高管理酬金,嚴重損害你這個在野股東的利益後,施生發表了一系列反擊文章,某些人亦和應他,你會否反擊?」
「暫時無想這個問題,稍後或會再為文駁斥他種種失實的論點。」
「但筆來筆去,起不到甚麼實質作用。」記者B插嘴道。
「這個我知道,我寫文章痛斥施永青,主要不在爭取利益,而在揭破施永青的假面具,申訴在野股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嘛。」
交談至此告一段落。翌日,該報地產版出現了一則簡短報道:
『【老王部署再向老施進攻】
長安王同中原施罵戰早已不算新聞,但長安王昨日參加地產顧問商會的新春團拜時,對較早時在報章刊登全版文章炮轟中原董事袍金過金一事仍然「津津樂道」。老王指此舉係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亦知道文章根本不可能對中原產生實質影響,但就可發洩心 (頭) 之恨。另外,老王又表示有意在未來數月內再向老施發動另一次文字攻勢,但現時仍未有具體部署。』
既謂王文彥對筆戰「津津樂道」,又道王文彥「指此舉可發洩心 (頭) 之恨」,寥寥數語,一個膚淺、小器及意氣用事的「王文彥」就躍然紙上,文筆真好!只可惜,真實情況絕非如此!
約一年前,丙報地產版記者就利嘉閣地產上市問題採訪我。我說,利嘉閣要上市,法理上須取得最少七成半股權的同意才行,中原地產已擁有超過九成利嘉閣股權,祇要中原地產點頭便成,我相信要取得由施永青控制的中原董事局通過毫無難度。翌日,丙報出現如下報導:「王文彥指出,法理上,利嘉閣須取得最少中原七成半股權的同意才能上市,不過他相信要取得由施永青控制的董事局的同意並不困難。」唉!七成半利嘉閣股權不等於七成半中原地產股權啊!再說,所謂「施永青控制的董事局」是指利嘉閣董事局,還是中原董事局?兩者都由施先生控制啊。
不少記者為甚麼時常弄到被採訪者閱報導而臉紅?原因一般可歸納為下述各點:
1. 缺乏所負責採訪報導範圍的專業知識;
2. 訊息接收錯誤,下筆歪曲原意;
3. 為市場銷路而極盡煽情之能事;
4. 斷章取義;
5. 文章辭不達意;
6. 立場偏頗;
7. 下筆草率;
8. 好加個人主觀意見。
最要命的是,這些記者似乎不大有分辨好壞的能力,被訪者發言的精粹每每被撇掉(或扭曲,由精彩變成平淡),糟粕(往往是記者的蠢問題所引致)則每每中選並被強調。已故著名意大利記者法拉奇那般的人是我夢寐以求的採訪記者。
朋友告訴我一個有趣的小故事,她有一位朋友,是內地某企業大老闆的秘書。有一次秘書陪着老闆授受記者採訪。記者問道:「作為一個男人,你追求的是什麼?」 老闆不假思索答道:「金錢和美女!」 秘書在傍不禁為自己老闆臉紅, 這種話怎能宣諸於口!採訪第二天上了頭版,記者的問題依舊不變,老闆的回答則變成:「事業和愛情!」報社後來還轉給老闆好幾封附有花枝招展相片女人的求愛信。
應否接受一般水平記者的採訪,被採訪者似乎應該先來一個自我審查,如果自問是有學養有內涵的人,不接受為佳,因為報導很可能會醜化你;如果是一個膚淺的大老粗,去吧,報導祇會美化你!此所謂正負得負,負負得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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