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另一角度看香港的崛起和衰落
我對香港的崛起和衰落的看法,與議員稍有不同。謹一併陳述於此供大家參考。
2000年12月18日,我於《香港經濟,病在哪裏?》中說道:
『香港經濟過往那麼強盛,是因為盡得該段時期的天時、地利及人和,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過往的天時、地利及人和,不是消失殆盡,就是大打節扣,嚴重地腐蝕著強盛經濟的基礎,香港經濟焉能不病!
香港過往得到甚麼天時、地利及人和呢?現在又是怎樣失去的?
香港擁有優良的永不結冰的深水港,地處中國南大門,居亞洲諸國中心,南向太平洋,東接美加,地理環境的優越,是不言而喻的;五、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中期,港人一般都聰明、拼搏、刻苦耐勞、學識不賴,中英文水平相當高,又頗能融合中西文化之長,再加上香港日益具備國際大都會格局,吸引了世界各地許許多多精英來港投資、工作,盡得人和;天時就更不得了,45年至49年,國共內戰,戰亂驅使國內的資金人才紛紛南下香港。解放後,三反五反,逼使國內(特別是上海)資金人才進一步蒞港。51至53年的韓戰,西方封鎖中國大陸,中國不得不倚靠香港這個渠道去進口戰略物資,香港於是大發戰爭財。50年代末期,中國大搞「大躍進」,其後幾年,天災人禍,超過100萬國內人民透過種種途徑進入香港,為香港帶來大量廉價勞動力,從而為香港的工業創造了騰飛基礎。65年至76年,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中國閉關自守,國內經濟瀕臨崩潰邊沿,但卻為香港創造了無限商機。78年以後,鄧小平開始大改革,開放經濟,為香港龐大資金及人才提供了最好的出路,另方面,外國人要做中國生意,都得利用香港作為跳板,光是台灣,每年就有三百萬人次經香港進入大陸,香港從中得到的好處是十分巨大的。
不難看到,香港主要是靠發國難財起家的,但隨著國內近20年的經濟改革大成功,香港過往享有的天時漸次湮滅,香港中介地位一落千丈。不但這樣,國內許多城市、地區還崛起成為香港的經濟競爭對手,威脅有增無已,中國加入世貿後,短期香港還可享有某些隨之而來的利益,但中長線去看,香港的處境會愈來愈困難。
香港新一代,人的素質下降得十分利害,普遍來說,思考力很差,急功近利,中英文都不行,不肯吃苦吃虧,輕視學習,再無父兄輩的優點,如何去面對有目標、雄心勃勃、幹勁十足的國內年青人的競爭?香港過去刻苦能幹一代的接班人何在?實可堪憂!
香港的地理環境,優越依然,但隨著國內沿海大城市(尤其是上海、深圳)的蒸蒸日上,以及中國進一步全方位開放,香港的地利,較之過去已相對削弱。
香港經濟日差,其實是逐步喪失過往天時、地利及人和後的結果。喪失了過往賴以致富的優勢,香港如仍想再站起身,出路祇有一條,就是全盤反省,找出新形勢下本身仍具的優勢及現存致命傷,揚長避短(甚至補短),重新為自己定位。祇有這樣,香港經濟才有機會再發光芒。』
2001年10月29日,我於《施政報告錯失點滴(二)》中說道:
『(董建華)施政報告回顧香港過往成功要素,重申強調香港具備的許多優越條件,特別提到「香港背靠祖國大陸,連接世界各地,其他地方都羡慕我們這個獨有的優勢。而中國經濟則一枝獨秀地持續增長,既為我們提供新的發展機遇,也催促香港加快進步」。解放以來迄今,中國與香港的經濟關係十分微妙,中國對香港從來都是既補足扶持,又競爭,祇不過有時以補足扶持為主,競爭為副,有時則以競爭為主,補足扶持為副。補足扶持或競爭,不一定是中國主觀意志,而是客觀形勢使然。大體而言,78年以前,由於鎖國政策及頻繁的政治運動,中國對香港幾乎完全是補足扶持,毫無競爭,這是香港最好的時光;79年至94年,中國開始經濟開放,這時期以補足扶持為主,競爭為副,香港日子仍過得很好;95年迄今,特別是97以後,經濟開放已見成效,發展一日千里,這時期以補足扶持為副,競爭為主,國內城市以三低一高對香港三高一低的壓倒性競爭優勢擊倒香港,香港成了中國經濟開放的祭品,日子開始難過,日後會更難過。背靠祖國大陸,以前的確是香港獨有大優勢,但時移世易,面對其強勁競爭力,香港首當其衝,背靠祖國大陸,不但不是優勢,反而是一個負面因素,世事之吊詭,莫過於此。
我這樣說,絕無絲毫挑撥港人不滿國家之意,祇是想指出一個客觀事實。幸福不是必然的,過往香港的繁榮,主要是建立在國家的不濟上,享受了半個多世紀借來的美好日子,以後要自求多福了。鴉片戰爭以來,中國經歷了一個多世紀的苦難,幾代無數有志之士前仆後繼,不惜拋頭臚、灑熱血,所求者何也?還不是追求國家富強!如果因為國家的崛起而造成香港的滑落,我相信明事理的港人會額手稱慶多於怨天尤人。』
15年過去了,香港固有的優勢喪失更多,它對中國的重要性愈來愈小,而港人(特別是行政、立法兩會的尊貴成員和議員)祇懂內耗,完全沒有「全盤反省,找出新形勢下本身仍具的優勢及現存致命傷,揚長避短(甚至補短),重新為自己定位」。香港的經濟轉型,屢聞樓梯響,不見人下來,成功的機會愈來愈渺茫。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