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十分喜愛毛澤東的詩辭，每每為詩辭所流露的豪放雄渾、浪漫霸氣、意境高妙及寫景抒情俱各佳妙所折服。至於毛的老對手蔣介石，雖是一代梟雄，但本質是一介武夫，不諳文墨，倒沒留意他有沒有詩作留世，如有，詩的內容、特點及水平是怎樣的。
近日無意中看到蔣介石的一些詩作，不禁有些感想。
蔣的第一首詩是他1909年在日本士官預備學校讀書時所寫的《述志》，那時他是22歲。詩曰：
「騰騰殺氣滿全球，力不如人萬事休！
光我神州完我責，東來志豈在封侯！」
在這首詩中，蔣介石寫到了當時列強在中國爭霸的險惡形勢，那時中國是「任人宰割」的弱國，德國強佔山東膠州灣（租借99年）、俄國強佔旅順大連（租借25年）、法國強佔廣州灣（租借99年），當然，還有英國強佔威海衞（租借25年）、香港新界（租借99年；香港島早於1842年被英國「割讓」）……。
這首詩可算是蔣的代表作，透過述說一個熱血青年報國之志，蔣無遺地表露了自己的志向、抱負及性格：愛國；有訴諸實力、武力（特別是槍桿子）的傾向；志不在封侯，因不止於封侯，志氣宏大。但以詩論詩，則粗豪而欠文采，典型一介武夫，詩的品位一點也不高。
蔣青年言志的詩，令我想起毛澤東青少年的言志詩。1910年，17歲的毛澤東離開家鄉韶山到湘鄉縣立東山高等小學堂求學。臨行前，他改寫了日本明治維新名臣西鄉隆盛（註）的一首詩留贈父親：
「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詩作表達了少年毛澤東立志求學和志在四方的凌雲壯志。詩改自西鄉隆盛的，但較西鄉原作好。
在東山高等小學堂讀書的多是富家子弟，他們看不起毛澤東這個穿著奇異、口音難聽、年齡又那麼大才讀小學的外鄉人。毛澤東受到白眼，並不低聲下氣，入學不久就寫了下述一首言志詩《詠蛙》：
「獨坐池塘如虎踞，綠楊樹下養精神；
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
全詩以擬人化手法，寫青蛙如老虎般獨霸池塘，它懶洋洋地在綠楊樹下養足精神。尤其在春天，祇要它不先開口鳴唱，任何一個小蟲都不敢出聲。
這首詠蛙詩氣魄很大，毛澤東托物言志，以蛙自比，通過對青蛙所處的環境和它的形象以及心態的描述，深刻地表現出毛澤東少年時期的遠大抱負。
「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是說虎踞的青蛙鎮懾著萬蟲，令它們噤聲。說來令人感慨，證諸後來歷史，毛澤東自1949年奪得江山後，他的一生是讓萬民噤聲的一生，由反右到文化大革命，全國上上下下，除了高喊毛澤東萬歲和大唸毛語錄外，再也聽不到一點個人的聲音。《詠蛙》早已預告了毛澤東日後的統治風格。
毛上述兩詩，無論是內容、文采、音韻及品位都遠在蔣詩之上，人的志向亦然。
註：西鄉隆盛詩作原文如下：
「男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死不還；
埋骨何期墳墓地，人間到處有青山。」
～ 待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