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陳增濤先生在他的文章《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說:
『如果要王文彥開口讚人,總令人有「太陽從西方升上來」的感覺。……王文彥這種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居然無條件的稱讚他人,當然令我驚詫不已。』
看到陳增濤這樣幽默我,不禁莞爾而笑。回想起來,我的確較為吝嗇讚美。讚美無需費錢,為何我竟然吝嗇?那倒是有因有由的。
不知是優點還是缺點,我這個人素來不但嚴格要求自己,亦嚴格要求別人,嚴格之下,一般水平的美好言行就不容易嬴得我的讚賞。
我常常覺得,慈母的愛是愛,嚴父的愛亦是愛。讚美猶如慈母,批評有如嚴父,在香港這個社會,讚美和放縱氾濫,批評則飽受孤立和圍剿,這種反差越發使我感到慈母多敗兒,嚴父出孝子,我由是寧為嚴父,不作慈母。久而久之,不知不覺讚美少批評多。
有的人祇看到別人的優點,有的人祇看到別人的缺點,有的則同時看到別人的優點缺點,我屬於第三類,而且可以很快、很全面及很準確地看到。問題在於我較傾向批評缺點,總覺得人之所以一無所成甚至失敗,就是因為他的缺點,指出缺點就可能令他悟而改之,從此踏上成功的坦途。從這個角度去看批評和讚美,批評是雪中送炭,讚美祇是錦上添花。
令我吝嗇讚美的最主要原因,我看還因為本質上我是一個很傳統的中國男人。西方男人,不論老幼,對一個他們喜歡甚至不見得真正喜歡的女人很容易衝口而出地說:「我愛你!」;傳統的中國男人,往往將深愛埋於心中,很難啟齒說出同樣「我愛你!」三個字。一切盡在含蓄的不言中。同樣道理,我每每將讚美藏在心中,衝口而出的反而是批評。
陳增濤所言,對我是一個衝擊。我開始發覺讚美原來可以令人很快樂、很受鼓舞,而我的讚美,由於罕見及難能可貴,效用更大!讚美與批評看來不宜偏於一面,應該是其是,非其非!讚美絕不宜深藏心中,而應輕而易舉地宣諸於口。另一方面,某些批評卻要朿之高閣,藏而不露。
多謝陳增濤之餘,我得同時告訴他,我過往吝嗇於讚美不無好處,沒有這個基礎,我的忽然讚美又怎會令他「驚詫不已」及「飄飄然,騰雲駕霧起來」?(見陳增濤的《半部道德經治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