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何司馬遷在【老子韓非列傳】賣了個關子,好好的花不少篇幅說老子是孔子同時期甚至比孔子更年長,卻加了一條尾巴說也可能是晚孔子一百三十年的周太史儋。以致後來書呆子爭論不休,更有人提出老子似成書後於莊子,莫哀一是。老子一書八十一章,書固然以道德經為名,其直接論道者不到五分之一,論德者更寥寥可數,更多是從對自然界的觀察而應用到治國平天下儒家所注重的主題上。如果相信【漢書藝文志】所講,諸子百家出於王官,成為漢朝才命名的道家,老子代表了【論語】屢次提到的隱士就不足為奇。而春秋時代不論是好像孔子這種“士”或是好像老子的野鶴遊雲都高談闊論治國平天下就不奇怪矣。孔子時代禮崩樂壞,但到了莊子的戰國,那就是戰火連天的顛沛流離生活了。原本是伴君如伴虎,諸子百家依然有一線希望而“知其不可而為之”,到了戰國時期,看不起儒家的知乎者也和【道德經】一書同鼻子出氣的諸子有發揚老子政治主張者,後來以韓非為代表的法家。故【史記】中把老子與韓非並列。而莊子則發展了老子道的對於精神自由的探討。
【莊子】一書,現存三十三篇,分內篇,外篇及雜篇三部分。其中心思想在內篇的七篇中,被認為是莊子自己所著,首篇【逍遙遊】畫出了莊子對精神的至終追求。
莊子首先對於時空的相對性作些鋪墊:《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 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而人在人世間的一切名利,又何嘗不是相對的:《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鄉,德合一君,而徵一國者,其自視也,亦若此矣。而宋榮子猶然笑之。且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斯已矣。彼其於世,未數數然也。雖然,猶有未樹也。》 正是這種時空的限制,正是這種對名利的追逐,都是因為有所待的緣故,捆綁了精神的自由遨遊。莊子的“逍遙遊”,是他鼓吹的《若夫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 故對於莊子來說,要做到所謂 “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的境界,才有可能達到逍遙,是精神上的一種絕對自由。
在【史記】裡司馬遷曾引用一段話來詮釋莊子的出世思想:《楚威王聞莊周賢,使使厚幣迎之,許以為相。莊周笑謂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獨不見郊祭之犧牛乎?養食之數歲,衣以文繡,以入大廟。當是之時,雖欲為孤豚,豈可得乎?子亟去,無汙我。我寧遊戲汙瀆之中自快,無為有國者所羈,終身不仕,以快吾志焉。”》如果莊子遠離人世間,難道不像是隱者的“小知”而不知人間世的“大知”?雖然是隱者無所待卻局限於“小”,卻也失去了人世間的“大”。從這角度看,“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 ,使物不疵癘而年穀熟。” 也只不過是隱士的幻覺而已。
看來逍遙也是相對的。法家代表人物如商鞅和韓非都為了自己的追求獻上了生命。從他們的角度莊子為養生而放棄了對生命的追求。無所待也是無所人世間的追求,又何來逍遙呢?逍遙莊子不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