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今的高科技通訊時代,重新拾起失去的光陰才成為可能。有中學時期的同學發起來一次同屆同學大團聚,經過了兩年的籌備,終於大功告成,竟然找到大部分同學和幾位老師,在快活谷馬會擺了七桌。難得的是有一半以上的同學從外國專程回來參加,共同懷念同窗之情。更可貴者,有當年經常一起秉燭夜遊者,另約細訴別後之情。
“多年不見,恍如隔世。你知道我們四人幫中的頭頭在他大學畢業後沒多久,在一次交通事故中和他的女朋友一起去世?”
說起這位同學,令我心潮如湧。那時候我剛從神州幾經輾轉來到香港,不要說英語,就是說句廣東話,對方還得打醒精神,在學校上課非常吃力。我就傻乎乎的跟隨他到學校附近的孟氏圖書館泡書去,在他的影響下把羅素(Bertrand Russell)的著作查字典啃了一遍。
“他最聰明好學,我們都跟著他。得了大學數學學位之後,他突然覺得對數學失去興趣,要重新的去讀醫科。” 在我讀中學的時代,神州大地飽受政治運動之苦,一家人跑到香港,六七個人就擁擠在只有十多平米的房間,吃飯工作都是一個地方。奇怪的是,那時候我們對物質生活的要求是如此的低,對於世俗的金錢是如此的忽略,似乎知識才是最崇高的。
“我印象最深的,是你愛對我們說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的相對論(Theory of Special Relativity)。” 這位原在大學念化學的同學在學校成績總是名列前茅,為人非常內向。這次是我們中學離別後第一次見面,一見依然如故。只是他滔滔不絕,好像要把以前他沒有機會說的話全部抖出來。
羅素是英國哲學家,卻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和他同時期的劍橋大學人才輩出,有至今還影響巨大的經濟學家凱恩斯(J.M.Keynes)。一個時代,有緣有一幫人聚集在一起,塑造了一個時代的芬芳。至於我們這個四人幫 - 當然都是事後命名的 - 會考之後我投入了養家的崇高事業,很快就和其他人失去了聯絡。他們三人呢?看來也只保持鬆散的關係。其中一位在美國哈佛大學讀完博士,最終還回到香港工作。至於說到我對他們講相對論, 我已經全無印象。我也想不到,對我不起眼很自然的東西,卻能夠在他人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
“現在大學畢業找一份好的工作很不容易,有碩士文憑的年輕人只當一個銷售員你可不要覺得奇怪。” 其實世界的經濟在上世紀七零年代受到石油危機的衝擊,在八十年代才開始復甦。在芸芸的留學生中能夠找到一份博士後的可憐工作已經很不容易,更不要說結婚生子養家了。今天香港的大學有九間比以前多了七間,毎間大學光是學生就增加了好幾倍,再加上從外國留學的回歸,競爭自然非常厲害。“中文大學的一個教職位,總得有二三百人申請。”
“年輕人見到香港的房價,如果起步是銷售員的話,一生人也別想有個家了。”
從頭到尾都是聽這個朋友說話。我可有時間想想多年前的青春的煩惱是什麼呢?可以說是征服新天地吧?顯然的是,世界經濟經過了三十多年的快速増長,不少家庭改善了生活,教育更為普遍,社會和經濟的結構發生了巨變。世界變得富裕了,但世界卻變得更不平等。青春的煩惱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