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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座未完工的大橋裏 外媒想尋找中俄關系裂隙
財新網/旁觀中國 記者 卿瀅|文
站在中俄邊境之地,《紐約時報》記者Andrew Higgins看到 巨大鋼橋 從港口 延伸出來,在渾濁的江水上 延展 超過一英里。
這座鐵路大橋 連接 中國同江市 和 俄羅斯的 下列寧斯闊耶(俄文名Нижнеле́нинское,英文名Nizhneleninskoye),大橋 總長 2215米,其中在中國境內長1886.45米,俄羅斯境內長328.57米。從2014年2月開工起,它的預定建設工期為兩年半。
根據中國國內媒體在今年6月7日的報道,鐵路橋項目 中方主體工程 已經 基本完工,但橋的另一小半 卻 還不見蹤影。在俄羅斯一側,Higgins看到的只有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的一群邊境護衛隊人員和一台挖掘機。邊境護衛隊隊員們正在徒手挖著一些什麽。
在中國媒體的攝影記者此前拍到的照片裏,也捕捉到了同樣的景象:俄方工地上僅有的人,是穿著軍隊服裝巡邏的士兵。
有了這樣的案例,美英媒體選擇的報道角度也就不難想象:大橋工程的不順,似乎正象征著中俄之間看似親密而又問題多多的雙邊關系。
建設工期為何滯後:不只是缺錢
急著想要這座大橋的,本該是俄羅斯人。同江鐵路大橋的運力 遠遠超過 另外兩條中俄跨境鐵路。《紐約時報》向西方讀者介紹說,如果通過該橋樑 將俄羅斯鐵礦石 運到 中國東北,運輸距離將從過去的 646英里 驟減到 145英里。
大橋所連接的是 俄羅斯西伯利亞邊境地區,資源豐富 但 相對貧窮。當地地方政府官員也曾經明確表示,希望大橋和其帶來的經濟效益可以重新振興這個人煙稀少的地區。
那為什麽俄羅斯方面會顯得如此“怠工”呢?許多報道和分析把原因歸結為資金缺乏。但俄羅斯科學院遠東所 與 中國問題研究專家Victor Larin對《紐約時報》分析出諸多因素:盡管克裏姆林宮中央政府 支持 大橋建設,但低級別政府 卻 遲遲不行動;俄方財政官員也確實對建橋的成本 也是 抱怨多多;而俄軍方還提出另一個尖銳的問題:“為什麽要建一座讓中國坦克能開過來的橋?”
下列寧斯闊耶 隸屬於 猶太自治州(俄文名Евре́йская автоно́мная о́бласть,英文名Jewish Autonomous Oblast),該州前任州長 瓦列里•古列維奇 回憶稱,大橋橋墩的位置 引發了 一番爭執,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國家林業基金會 和 下列寧斯闊耶的市政當局 為此 一度鬧得不可開交。
( 注:俄羅斯聯邦安全局 屬於 普京派系,在地方事務上有一鎚定音的實力)
項目辦得這麽拖踏,俄羅斯中央政府 並非 不著急。根據《西伯利亞時報》報道,早在2015年5月,針對當時俄方建設遠遠落後的現狀,該國總理 梅德韋傑夫 就要求 交通部門 採取 緊急措施,抓緊時間開始施工。
但按照《紐約時報》的報道,直到今年6月,俄方 才最終 選定了 建設公司,開始運送重型裝備。一個月後,俄羅斯駐華公使 陶米恒 7月14日在北京回答記者提問時表示,在完成了一系列內部程序後,俄羅斯方面已經開始施工進程。當地地方政府也向《紐約時報》表示,俄方工程會在2018年6月完成。
( 注: 今年7月歐盟宣布繼續制裁俄羅斯,制裁時間已超過2年)
美英媒體也註意到,中俄過去兩年公布的另一些大動作也跟大橋一樣進展緩慢。2014年,中國石油和俄羅斯天然氣公司簽署了《中俄東線天然氣購銷合同》,雙方約定, 2018年俄羅斯開始通過中俄東線管道向中國供氣,但是目前東線工程的進度也已經明顯落後。
《莫斯科時報》報道引述俄羅斯政府以及俄石油業內人士表示,在全球油價下跌、俄羅斯經濟收緊的大背景下,西方對俄羅斯 又實施了 制裁,反腐行動 也對 中國石油系統的運作產生影響,這些都導致 東線工程 進度受阻。
西方眼裏的中俄關係
西方輿論眼裏,如今的中俄關系究竟什麽樣?卡耐基莫斯科中心學者Alexander Gabuev認為,俄羅斯 更需要 中國,因為已經別無選擇。但是兩國的整體關係“還遠沒有達到官方所描述的水平”。
在對《紐約時報》做分析的時候,俄羅斯科學院的Larin也認為,俄羅斯的一部分精英人群依舊有著“中國威脅綜合征”,對這個人口、經濟規模和軍費已經數倍於自己的鄰國,他們有著根深蒂固的警惕心理。英國《金融時報》則在報道中這麽描述:
兩國間的關系依舊維持在奇怪的空洞狀態。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two countries remains strangely hollow
《金融時報》承認中俄高層 對於 發展兩國經貿關系有強烈的政治需求,中國30年內向俄羅斯 購買 4000億美元的石油,中國財團也有可能拿下俄羅斯的莫斯科—喀山高鐵項目。
那它又有什麽“奇怪”和“空洞”的證據呢?這篇文章引用了 俄羅斯 中國總商會會長 蔡桂茹 數月前在聖彼得堡一次商務會議中的話:“我知道妳們喜歡我們的錢,但不是真正喜歡我們……我們一直在試圖改變這種情況,我們不會放棄的。”她的發言讓現場很多俄羅斯人尷尬微笑,但沒有一個人提出反駁。
在2015年9月的一次投資論壇上,一些中國參會者 對 俄羅斯銀行 拒絕 向中國投資者貸款 提出了 不滿意見,而俄羅斯副總理Yuri Trutnev駁回了這種批評,他表示,如果中國投資者 想要 在俄羅斯做貿易或者投資,那麽就得“帶上自己的錢”。他評論稱,中國人需要不僅僅考慮到自己的利益,也必須 考慮 俄羅斯的利益。
多家西方媒體 還根據 對俄羅斯專家的採訪提出,中國年輕一代越來越多地到西方國家留學,而上世紀50到60年代中蘇之間密切的文化交流 已經 成為過去。這種文化上對西方和俄羅斯的親疏轉變,似乎也會成為兩國深化關系的一種挑戰。
中俄交流頻繁的東部邊境,是媒體觀察兩國關系的核心地帶。這裏並非中俄各自的經濟中心區,但對俄羅斯來說 可能 尤其偏遠。《紐約客》雜誌撰稿人何偉(Peter Hessler)可謂是做中國報道的“老朋友”,他采訪到了一位久居俄羅斯的意大利攝影師Davide Moteleone,這位攝影師發現,中俄邊境兩邊的人們 有著 完全不同的心態。在他的眼裏,西伯利亞地區的俄羅斯人 只是在“等待事情發生”,而中國人則“在不斷嘗試”。
(注:西伯利亞/遠東地區 資源, 屬於 俄中央政府/強力部門 錢袋,地方官員普通老百姓無權問津)
這樣的差距在不斷塑造著 邊境交往的形態。當地俄羅斯女孩 在努力 學習中文,想和中國人結婚,因為相較於沈迷酒精的當地俄羅斯男性,中國男性更踏實也更有責任心。而另一個原因是,俄羅斯女性比男性人數高出很多。
確實有大量的俄羅斯女性嫁給了中國人,進入中國境內過上了不錯的生活。攝影師Moteleone也遇到過 俄羅斯丈夫 和 中國妻子的搭配,但他觀察之後認為,這位中國女老板與其說找了個 俄羅斯丈夫,不如說是找了個雇員,好開展自己在俄羅斯的生意。
劍橋大學人類學家Caroline Humphrey長期關註和研究中俄邊境地區,她對《金融時報》表示,當地俄羅斯人 確實 曾經看不起 中國人,但現在他們談論中國人 開始有了 欽佩之情,而中國人也不再將俄羅斯人視作往日的蘇聯老大哥了。
英國《經濟學人》雜誌卻在一篇文章指出,記者接觸了生活在中俄邊境地帶的俄羅斯人,發現他們的想法是:雖然拿不出什麽證據,但他們相信這片荒涼的土地正在被“邪惡的中國人”滲透。
他們也許接觸到的並不是同一批人。中俄關系也許確實像人們各自的體會那樣,有人看到熱情似火,有人看到冷若冰霜。
原文參考:
An Unfinished Bridge, and Partnership, Between Russia and China(作者Andrew Higgins,原載《紐約時報》網站)
INVISIBLE BRIDGES: LIFE ALONG THE CHINESE-RUSSIAN BORDER(作者Peter Hessler,原載《紐約客》網站)
Russia and China: friends with benefits(作者Kathrin Hille,原載《金融時報》網站)
Packing up the suitcase trade(原載《經濟學人》網站)
Russia-China Joint Projects Stonewalled By Economic Troubles(原載《莫斯科時報》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