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來電,說當年摯友,九十年代初移民外地,決定回歸香港,誓要將近二十年失去的東西取回,他的口號是﹕「待從頭,收拾舊山河」。
另一友人以玩票形式擁有一間日本餐廳,屬自置物業,他奉命安排一切,教授與我各帶一支日本清酒。教授所帶的是「十四代」,而我當然是「北十字」,另一友人則以兩支1.8L萬歲久保田,以六人計算,應該足夠矣。
餐點當然由廚子負責,「Omakasa」一般香港人亦應該知曉。友人吩咐由7:30開始,每15分鐘出一道食物至10:30為止。這種的安排,用來招待國家元首亦可以說不失禮矣。
回歸的友人,比我們年紀稍長。當日,在事業的發展亦比我們為佳。當大家坐定,寒喧一番下,待應從雪櫃冰格中取出「北十字」,回歸友人說﹕「日本清酒應該在室溫下最適宜飲用」,至此,大家已知道在這十幾年間不知不覺已經有一條鴻溝,飲食文化已經不能和現今香港社會融合。遑論生意及其他,回歸香港其實要有很大的勇氣才可以。
當晚,大家細訴廿載當年情,當然是慶盡言歡,想當年,金弋鐵馬,大家各為自己前途努力,偶爾聚首一堂。「菊正宗」、「燒牛舌」不絕,亦自得其樂。
記得當年一個晚上,摯友突然對我們說要移民,不說是彼岸風光明媚,遍地黃金。而是說香港已達夕陽,移民離開是唯一可以做的事,大有後會無期之勢。當時,另一友人剛剛向該名友人買下這間舖位做日式小酒吧生意,一時之間,不禁悲從中來。苦酒易醉,既醉而退,大家很久都沒有和該名摯友聯繫。
大家亦沒有將這事情放在心上,反而,最放不低的是回流的友人。一坐下便投訴香港房屋貴,交通費貴,空氣質素不好,彼邦甚麼也將香港比下去,問他為甚麼要回流香港,答案很簡單﹕彼邦沒有機會。
他有一大堆計劃,亦需要一大筆資金,希望我們能夠參與,由他統帥,重組後再戰江湖。「吓」,大家不約而同發出這個字的聲音,不是不知所措,而是不知怎樣向友人解釋。今日,我們有緣再聚一堂,但各人有各人的獨立發展,亦各有成就。如何能重組?如何能再戰江湖?如何能夠與三十來歲小子硬拼?吾等老矣,帷幄運籌的工作,尚可以用經驗補之不足,上陣殺敵,留待年青一輩好了。
福島事件後,日式館子生意清淡了很多,是晚亦不例外,大約只有5成客人,友人對開日式小館友人說,何不將館子結束?所得資金與他再闖江湖。友人笑著說﹕「如果他將館子賣掉,估計最少可得5,000萬元」。現在,自己繳付給自己相宜租金,館子可以繼續經營下去,拾多個同事亦不需適應新的工作。他亦推卻了回流友人的好意。
友人默然不語,想當年,他只是以大約500萬將該舖位轉讓。現在最少值5,000萬,我估他心想﹕「若果他有5,000萬,他亦會選擇退休,享受人生去了。」
飲酒言歡,當然是沒有問題,但一講到生意合作,大家都分別打退堂鼓。「待從頭,收拾舊山河」這個計劃,進行不甚順利,回歸友人最後拿出一枚硬幣說﹕「字留,公走,一切聽天由命」,我們都一起說﹕今晚的代號應該改寫為「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決(闕)」。朋友一臉茫然,望著當時幾位沒有移民的友人,現各有發展,若有所思。其實,回流比當初移民時更加難做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