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比錫的紙上談兵

陳增濤

  如果不是我巴黎大學研究院時期的同窗非要到萊比錫(Leipzig)看他的女兒,我們可能就在萊比錫西邊的高速公路直奔德國首都柏林(Berlin)了。觀光,怎會比得上親情的重要呢?

  說起萊比錫,它上次進入我的視野是許多年前我看過的幾本德文量子物理書,都是在萊比錫的出版社印刷的, 現在才知道萊比錫原來是德國的出版聖地。另一次卻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我在香港大學圖書館當管理員,有機會流覽歐洲歷史。那是一八一二年拿破崙(Napolean Bonaparte)揮軍遠征莫斯科, 以教訓俄羅斯沙皇亞歷山大一世(Alexandra 1) 拒絕俄法聯盟抗英。想不到俄軍採取堅壁清野策略,並沒有向拿破崙妥協,以致六十萬法國大軍在俄羅斯嚴冬的惡劣天氣中徹底毀滅,只剩下不到兩萬人越過白俄羅斯的別列津納河(Berezina River)。遠征莫斯科失敗後,翌年就在萊比錫郊區以少戰多的對抗俄英奧等第六次反法同盟, 最後拿破崙戰敗,在塔列朗(Talleyrand)的安排下遜位結局,也結束了拿破崙第一帝國的生命。

  萊比錫戰役發生在一八一三年, 距離法國大革命的一七八九年只有二十四年。在期間,經歷了一七九二年誕生的充滿浪漫氣色的第一共和,其中還包括三年後成立的督政府(Directory),一七九九年發生霧月政變(Coup d’Etat of 18 Brumaire)後產生的執政府(Consulat)一直到一八零四年拿破崙通過公民投票,在法國人民的支持下建立的法蘭西第一帝國,也為自己加冕成了法蘭西歷史的自墨洛溫王朝(Mérovingien Dynasty,西元五 - 八世紀),有聞名世界的查理曼大帝的加洛林王朝(Carolingien Dynasty,八世紀 - 十世紀),和卡佩王朝及其分支(Capetian Dynasty and cadet branches,十世紀開始 – 十九世紀)的第四個王朝。出人意外的是拿破崙的帝國只經歷了短暫的十個年頭。不是說法蘭西民族在法國大革命中推翻了波旁王朝(Bourbon Dynasty,卡佩王朝分支)是追求民主的結果,而是歐洲社會在十七世紀末十八世紀初啟蒙運動(Age of Enlightenment)的影響下,開始理性瞭解社會,但動盪的大革命歲月和承繼啟蒙運動的浪漫主義(Romanticism)思潮竟然製造出一個短命的法蘭西第四王朝。拿破崙的軍事和執政魄力曾經挑動了音樂家貝多芬(L. van Beethoven)的心,他的“英雄交響樂”本來就是獻給拿破崙的。不過塔列朗一早就看到拿破崙登基是逆潮流者亡的做法。無論拿破崙是如何的軍事天才,他依賴窮兵黷武來保持他的帝國最終只會剛剛相反的摧毀他專制的帝國。世事既巧妙又出人意料,曾經在一八零六年,拿破崙在萊比錫只有幾十公里的耶拿(Jena)戰役大敗參加第四次反法盟軍的普魯士威廉三世(Friedrich Wilhelm III)的軍隊。有趣的是,參加這次戰役的有寫“戰爭論(On War)”的普魯士將軍克勞塞維茨(Carl von Clausewitz)。是否克勞塞維茨紙上談兵, 或是拿破崙軍事天才洋溢,已是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無關重要。難道正如克勞塞維茨說的,“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拿破崙是被迫於時勢而走上窮兵黷武戰爭之路,包括了難以想像的被拿破崙稱為“敗給俄羅斯冬天將軍”的莫斯科戰役?是世事的無常吧…。

  “巴赫(J.S. Bach)就安息在這個教堂裡…”在萊比錫的湯瑪斯教堂,我朋友的女兒打斷了我仲夏的遐思。巴赫的音樂,在飛向無際太空的衛星向宇宙播放人類的氣息,在電影的音響中震盪我們的大腦,…。這才是激動人心的普世人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