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鄉村小道邊的垃圾站回來不到一百米,我就把我的老爺車停到左邊葡萄園的草坪上,過去和莫里斯和他的太太歌麗打招呼。
“剛才見到你的車經過,還以爲你沒有看見我們呢。”歌麗一邊說一邊跟我親了三次臉。大概東方尤其是中國男性,如果在巴黎見到法蘭西人見面就親兩次臉,一定羡慕不已。當然更不要說法蘭西男女之間男歡女愛上床做愛絕對不會先講條件。這裏的習俗是親臉三次!
“我一早就見到你們在葡萄園修剪葡萄樹。先把垃圾倒了,要不是跟你們聊天,又把垃圾帶回家了。”莫里斯七十出頭,身體非常壯健。歌麗少他十歲不到,從她身影臉孔依然可以看出她年輕時的美麗。
“下星期去巴黎了?”前幾天告訴他我要去香港呆一段時間,莫里斯越覺得對當前的法國經濟和剛上任半年多的社會黨政府有難以抑制的不滿。“電視新聞時不時提到中國的經濟增長非常快速。 一段時間見不到這個庸庸碌碌的新總統你一定高興。”
他知道我投票給奧朗德(F. Hollande)就是要趕走前任總統薩科齊(N. Sarkozy),但對奧朗德和社會黨完全沒有信心。難道許多“勃勃族(bobo, bourgeois-bohemian簡稱)”就是不想再在電視上見到薩科齊不可一世野心畢露的醜陋面貌而把他趕下臺的?
“失業率這麽高,房子價格這麽高,政府又加稅,環境越來越壓抑,社會戾氣越加嚴重。整個社會都爆炸了。”近年來法國房地産升幅有一倍了吧?包括“勃勃族”在內的中産根本買不起房子了。其實,對於只有一套房子的大部分中産,房子價格漲了,並沒有財富效應。如果既然不把自住房子賣掉套現,就是換一套更大的房子,也需要更多的資金。更不要說第一次置業的年輕人了,就是有父母的資助,銀行也要求有足夠的薪金來源證明。說穿了,房子的價格漲了,大部分人的財富反而縮水了,奇怪不奇怪?
其實失業率高也好,房子的價格高也好,在薩科齊的五年總統任期中一早已經形成。原本已經負債不輕的法國財政,在零八年華爾街金融風暴爆發以來由於政府的刺激經濟措施而債務急劇上升。 不光是法國,包括美國和歐盟其他國家,如果不通過開動印鈔機的話,看不到有其他途徑可以走出當今的經濟困境。而開動印鈔機呢?表面上可以避免經濟的衰退而維持社會的穩定,但歸根到底,基層和中産也包括“勃勃族“在內,都變得貧窮了,唯一表面得益的是大資本家。如果莫里斯如此悲觀的認爲連社會福利比較高的法國也會鬧革命的話,那麽最後連資本家也會變成大輸家了。
其實窮則變,變則通。法國社會黨政府的最大問題是過了這麽多個月的執政,都沒有大刀闊斧,順應法國人心思變的改革動力和機遇。也是爲何莫里斯的末世情結了。莫里斯已經退休,依然耕種四公頃葡萄園,自己有菜園子, 生活非常樸實,享受世外桃源生活。除了分給了兩個孩子的房子之外,夫妻兩人還共有三套別墅,根本不需要爲生計憂心。那麽爲何有這種末日的憂心,是他希望生活在一個和諧的世界吧?
“你也別太悲觀了,別只看到別人的好。香港元旦還大遊行呢!”我笑著說,“也是因爲新政府做事補補貼貼的,疑神疑鬼的自我放大敵我思維,不懂得凝聚社會共識。”
十二月二十一日世界並沒有末日。問蒼天,何來末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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