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傳下甕頭春

陳增濤

  轉眼又是深秋。濕漉漉的寒風凜冽中的冷冰冰的斜雨,原野芾芾一片金黃帶綠。只聽到風雨聲。

  “下週末到我家吃炒粟子,也讓我們鄰居嚐嚐你的紅酒。莫里斯說前二天你叫他試酒,他說你的新酒好棒呢!”

  莫里斯太太就是喜歡給我戴高帽。 莫里斯雖退休多年,身體非常健壯。倆夫妻把二十多公頃的葡萄園給了女兒,自己兩口子留了四公頃也有一處打發日子的去處。 他知道我釀酒,就把挖苦我當為一種樂處。

  “如果我是你,今年我就不釀酒。 今年冬天這麼漫長,好像根本沒有春天,葡萄開花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 到了九月底葡萄還不熟,萬能產量比去年少三分之一有多。 誰給你葡萄呢?葡萄品質不好,做出來的酒怎會好呢?” 當然莫里斯講的對,如果家家都收成不好,誰會給我葡萄呢?最後還是我的死黨瑪婷打救了我。

  “見你怪可憐的,就到我們葡萄園自己摘二百公斤的西拉(Syrah)和歌海娜(Grenache)好了。” 最後我和瑪婷的老公說好,一公斤一歐元成交。

  “西拉都發黴了,歌海娜又不熟。”不過在摘葡萄時我的釀酒師朋友安東尼卻給我潑冷水。 儘管如此,老天不負有心人,竟然最後從其他朋友弄來四五百公斤的赤霞珠(CabernetSauvignon)和佳麗娘(Carignan)。

  在歐美,提到酒(wine) 指的是用葡萄釀製的低度酒,酒精含量十來度,否則就是烈性酒(liquor),和中國的說法不一樣。 除了紹興酒精度在二十度之內外,其他多四五十度的糧食酒。 說也奇怪,有膾炙人口的唐詩“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来征戰幾人回。” 的諒州詞,是否唐朝長安已經有葡萄酒,不知道是否當時通過絲綢之路來到西安,是十分貴重的東西。 西安以至中原大地,在中國有文字的三千年歷史裡,一直是戰火連天的古戰場,不同的中華民族自古以來互相斯殺也互相交往。雖然是不同的語言,卻以同一的文字通過時間的洗禮慢慢的塑造了今天的漢族。北方的遊牧民族來去如風,難以在大地留下比較深刻的足跡。 從事農耕的漢族,沒有遊牧民族的浪漫,也沒法避戰火的摧殘,傳統還是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

  “你的新酒口感很均衡呢。” 真難得莫里斯說上幾句讚賞的話。 其實,莫里斯所說的口感均衡,還不光是說酒醇的意思。“口感豐滿,酒精度可能十三度左右。 入口覺得完全融化,相當有清新感,稍為覺得有點酸,這是因為第二次發酵沒有完成的緣故吧。”

  “非常容易進口只有一點澀的感覺。 這紅酒是由百份之六十的赤霞珠,百份之十的西拉和百份之三十的歌海娜配釀的。 赤霞珠和西拉含有豐富的單寧(tannin),歌海娜果香比較濃單寧比較低,相信這酒明年三月份入樽後就可以飲用,可以存放四五年。”對於我自己沒有葡萄園無法控制葡萄單產的情況下,要釀製能藏上十來年的葡萄酒可說是不可能的事。

  自人類用葡萄開始釀酒以來,隨著時間的轉移品酒累積了不少知識,慢慢的形成了一套比較客觀品酒標準。 也是因為品酒的推動,累年積月的釀酒活動又累積了許多工藝知識。 在歷史烽火不斷的歐洲大陸,幾百年來紅酒工藝在法蘭西這塊土壤長出奇芭。 在中原大地,傳聞說杜康是中華民族釀酒的始祖,有“古者杜康初箕作帚,秫酒”之說。當然指的是用高粱蒸釀的烈酒了。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我有幸在中原大地長期工作,第一次碰上了以酒神命名的杜康酒。 對於我這個只認識加飯或花彫的南方蠻人,當然對於高粱酒是一無所知,可能唯一的一次的印象是以前看過的由莫言小說改編,由張藝謀導演捧紅了鞏俐的電影“紅高粱”了。影片的女主人翁和酒坊夥計都因參加抗日被日軍虐殺。 而釀酒工藝卻代代相傳。根據朋友的說,共和國成立後, 曾經多年缺糧而當地酒窖也銷聲匿跡。杜康酒重見光日,也是多災多難。 “你道是杜康傳下甕頭春,我道是嫦娥擠出胭脂淚!”

  “你在想什麼啦? 這麼糟的收成這麼糟的天氣快要釀出好酒而高興了?”莫里斯打斷了我的思潮。

  “就是老百姓千家萬戶在家中釀酒,好酒才酒香繞樑三日吧。大酒廠的酒又怎和富有個性的家釀相提並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