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光輝秋雨中

陳增濤

  鬼佬的清明節是在十一月一日萬聖節的翌日。中西文化習俗差異雖大, 但對於敬逝去者的心情似乎都是在“清明時節雨紛紛, 路人行人欲斷魂”的下雨季節。巴黎的深秋滿地的金黃依舊帶綠的梧桐葉子, 雨打之後, 狼藉又清淒。

  約了大兒子吃午飯, 當然要去一家讓他可以大快朵頤的餐館了。“想不到離我律師事務所只有咫尺之地還有一家做牛百葉的古老飯店。”大慨是受他母親的影響吧, 大兒子是屬於以光速消失的依然足富有貴族氣質的族群, 喜歡牛百葉, 尤其是小牛的胰臟(Sweetbreads), 但這些菜一早就從一般的餐館的菜牌上消失了。“我剛才聽了服務員的介紹, 原來它是一百多年的老字型大小。裝修都是原來的, 可說是名副其實的古跡, 包括內部裝修都受文化部保護呢。

  “來吃午飯的沒有幾個客人。” 也來吃飯的女兒說得倒務實。其實它在米芝蓮餐館指南榜上有名, 只不過這樣中等價格定位在巴黎的經營環境下是越來越不景氣了。一家在十九世紀拿破倫三世時代名赫一時, 可是經不起時代潮流的衝擊, 在巴黎的秋雨中只見到逝去的光輝。“我們三人都只叫了一個主盤, 你倆每人要了一杯紅酒, 你用卡就簽了差不多一百歐元, 午餐不容易有顧客肯付這價格。”

  這就是巴黎吧, 除了中菜小飯店之外, 過的去的餐廳價格不菲, 是因為法國的最低工資太貴了, 工作的時間太短了, 當餐館小老闆准把自己累死。想到香港租金這麼貴, 在中環沾仔記依然能賣到二十元港幣一碗的雲吞麵, 就是因為社會低下層工資很便宜的緣故吧。香港真好!

  兒子下午一點半就要出庭辯護, 就這樣, 父子倆就在巴黎的微雨中漫步。 “步行不到十分鐘。” 兒子說。巴黎法院就在法國大革命時曾經監禁路易十六世的古監獄(Conciergerie)旁邊。再走幾步跨過聖米高橋(Pont Saint Michel)就是拉丁區了。“我也順路到盧森堡公園兜個圈, 享受享受巴黎秋雨中的清淒。” 我說。

  是的, 多少年沒有來拉丁區了?記不清了。聖米高大道, 然後是學府街, 只記得第一次到巴黎就住在這裡, 然後是巴黎索邦大學的正門。越過馬路, 沒幾步路就是盧森堡公園了。一切依舊, 正如聖米高大道林立的露天咖啡座, 似乎四十年的老相識。這就是曾經叱吒風雲的法蘭西帝國?今天卻有些老態龍鍾?

  法國大革命震撼人心, 就是戰敗給普魯士的拿破倫三世, 當時的法蘭西也是世界強國風雲一時。十九世紀的普法戰爭之後, 似乎除了二十世紀的存在主義哲學和文學, 法蘭西民族陷入了沈淪的怪圈。

  盧森堡公園的參議院靜靜的佇立在秋風秋雨中, 彷彿波旁王朝依然健在。 公園的眾多法蘭西王朝皇后的雕像在秋風秋雨中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