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之言, 莫言之現

陳增濤

當電視報導莫言獲得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的霎那,心中突然覺得放鬆了。三十年來中國在改革大門敞開之後,一直被壓抑在心中最深處的藝術和文學創作力一下子像火山一樣,一發不可收拾。藝術和文學可以是抽象的,但當它和活生生的生活混合了之後,經過了發酵,更有可能釀造出更醇的令人驚喜的佳釀。在當年的這些日子,當大哥大還是一台巨然大物,互聯網才剛開始問世依然屬於貴族用品之時,在神州大地的書屋裡已經是充拆了琳琅滿目不同種類的書籍, 有原著的,更多的是從美國翻譯過來的Best Seller(暢銷書),其中當然不乏經濟和如何在股市賺錢的技術分析。更想不到的是外國文學作品也是熱門的暢銷書之一。饑餓了這麼多年的靈魂,是饑不擇食的。

似乎在中國近代曆自鴉片戰爭以後,中國這個素來自豪的民族一直在自我糟蹋,把自己的民族自信踩踏到了十八層地獄。鴉片戰爭之後,是一八六零年的火燒圓明園(第二次鴉片戰爭),一八九五年的甲午戰爭。一九一一年清王朝滅亡,翌年中國歷史的第一個共和國建立但之後一直戰火連天,終於到了一九四九年第二個共和國在神州大陸出現也就是今天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可是老天爺似乎老是和這個差不多抬不起頭的民族再次開了一個大玩笑,大躍進,文化大革命,在三十個年頭裡把這個一向自豪的民族從新的拋進了水深火熱之中。在八零年初中華民族才從一百多年的動盪年頭裡伸出了脖子。

華裔的諾貝爾獎得獎者有物理的也有文學的,第一個地地道道文學作品的諾貝爾文學獎卻是今年的莫言,可以說是中國文學界遲來的春天。諾貝爾獎是由北歐瑞典這個小國家每年頒發五個獎給世界上對科學和文學,還有和平有傑出貢獻的人,是舉世最高的榮譽(諾貝爾經濟學獎始自六零年末,由瑞士國家銀行捐贈)。在文學方面,中國作家一直就沒有機會受到諾貝爾獎評委會的青睞。這次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可說是一個驚喜。

意外者是中西文明發展兩個方向,西方文明走的是民主政制而中國雖有共和之名卻是一個專制國家,一個以西方文明為經緯的諾貝爾獎評委會竟然派發給管莫業(莫言是筆名),一個一直“跟著黨”走的從來不說一句“不”的作者呢?那麼誰是莫言呢?就是八零年代末得到柏林國際電影節的最佳故事片金熊獎,被法國藝術電影最權威的“電影手冊(Cahiers du Cinema)” 評為年度世界十佳影片第一位, 當時轟動中港的電影“紅高粱”的作者。在鄧小平七八年改革開放後,中國文藝界可說是“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人才輩出的年代,莫言是其中之一。光是看“紅高粱”,作者(和導演張藝謀)是以超現實的手法光是通過人物的塑造表達了對生命的自由的痛快淋漓的追求。這種激揚昂奮的心態在一個政治氣氛遍野的社會是難以生存的。喜者是,諾貝爾獎評委會沒有理睬政治的因素,也不理睬許多國內文化界對莫言的看法,終於讓中華民族得到它早已期望已久的自信的確認。 根據莫言說,莫言這個筆名是為紀念不能說一個字的文革動亂年代,家人擔心他說不適宜的話讓家惹上麻煩,所以他裝作啞巴。但到底莫言利用他小說中的人物栩栩如生的說了他要說的話。通過這些小人物, 他真實的世界也展示在他讀者的面前。莫言,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