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中的民主

陳增濤

  前幾天上距離家八公里的維崧(Vaison la Romaine)小鎮一星期一次的市集,碰見了漢斯(Hans)太太。漢斯是荷蘭人,十多年前卸任海牙博物館館長的職位後,在附近買了一個房子,定居異鄉,享受普羅旺斯特色風土人情和他豔麗的陽光。經過多年的經營,原本相當鄉村的房子已經變成一棟漂亮的非常舒適的窩,花園除了留下原來三十多棵的橄欖樹之外,入夏來還到處五顔六色的玫瑰花怒放。荷蘭女人打理家的能幹,可說到處都感受到絲絲的魅力。

  “你一個人在家,下星期六到我家吃中午飯吧。約翰(John)回來了,我們正好四個人。”約翰是他們在這裏認識的朋友,曾經擔任大英帝國駐非洲國家的大使。好像許多英國的精英人士,也迷上了普羅旺斯,在我們家這小村莊裏買了一個小房子。

  好像漢斯太太,我們都叫她小璐,把一個這麽大的花園種上這麽多不同種類的玫瑰花,這裏椴樹蔭下讓稍有清香味道的椴花香味飄進鼻子,口中喝著清涼的白葡萄汽酒, 在那裏一邊溜達一邊讓思維像藍天中的白雲隨意奔跑…。

  正如漢斯說的,請吃飯一定有飯前酒,主菜有紅酒,吃甜品另有甜酒相配,話題更是上至天文地理,當然也離不開社會的變遷和國際間之爭紛,“我們都算是這個世界的精英吧?”對於歐美近年來所經歷的經濟不景氣,自然是不能不提起的話題了。

  “中國近年來迅速崛起…”對於風度翩翩的漢斯來說,在巴黎香榭麗舍(Champs Elysees)大街看到土頭土腦的中國官員或暴發戶指天畫地, 自然覺得不是滋味。

  “上世紀美國經濟崛起,歐洲也不是覺得是暴發戶…? ”不過中國和歐洲間文化的衝突本來已經非常突出,你把歐洲精英的文化和連中國人自己也嗤之以鼻的中國官員或暴發戶比較,不是衝突更加明顯了?這些人很可能都是通過權力累計了大量財富,花起錢來讓你們這些文質彬彬的歐洲精英不是覺得可笑?中國歷史裏從來沒有民主,傳統的所謂父母官權力太大沒人能夠制約,對於尊重他人權利的民主政制實在覺得是可笑和太費時費事。近年來中國經濟增長快速, 通過權力獲得的財富遍地開花,花錢當然不像歐洲人通過經營企業這麽吝嗇。 其實通過政治權利貪腐天下烏鴉一樣黑,在中國貪腐的質與量是歐洲文明難以用他們的理性能瞭解的。

  “法國的民主正遭遇很大的危機。”對於退休後離開荷蘭海牙,我從來沒有提問漢斯夫妻倆是什麽原因定居普羅旺斯。“最近社會黨的預算部長被人揭露十年前在瑞士銀行有銀行戶口存了六十萬歐元,引起政治風波。法國人民對於政府的信任度越來越低,法國總統奧朗德(F. Hollande)的民調掉到百分之二十五…。”

  “管治法國比管治德國難,傳統和民族性不一樣。”我不禁想起自己的國家中國。法國人個人主義思想濃厚,很難在社會形成一股主流政治共識, 以致許多社會的制度改革難以順利推行。在民主的制度下,政客爲了當前利益,改革更何談容易。其實,放諸天下皆準的,是當權者只有被人民的改革呼聲憋得推到牆腳,才會向現實低頭。

  “你帶來的紅酒真醇呀!”漢斯太太驚訝我只用八歐元就買了一瓶好酒。遠處大風山山頂正在豔陽中發亮。